防腐与抗争：美国殡葬文化史
2025-06-22 03:05
发布于：浙江省
New Orleans – All Saints Day 在 1885 年的版画，人们正在其中一个城市墓地装饰墓碑。 / 拜维基媒体共享资源 Courtesy
我们如何安葬死者，以及这种做法揭示了我们如何生活。
马修·A·麦金托什
公共历史学家
简介死亡，这个伟大的平等者，长久以来一直是美国社会的价值观、信仰和焦虑的一面镜子。一个文化对待死者的方式提供了一个了解其社会结构、经济优先事项和精神框架的窗口。在美国，死亡护理——与处理死者相关的系统、习俗和行业——经历了深刻的转变。从早期殖民时期的受欧洲传统影响的葬礼仪式，到专业殡葬业的兴起，再到今天不断演变的绿色和替代死亡运动，美国死亡护理的发展轨迹反映了更广泛的历史潮流：工业化、城市化、医疗化和文化个体主义。
殖民地和早期美国的死亡实践：社区性和宗教性在早期的殖民地美国，死亡是一个深深植根于社区和宗教的事件，反映了定居者的欧洲文化根源以及殖民地生活的严酷现实。 清教新英格兰尤其发展出一种庄重且具有神学意义的死亡观。清教徒的世界观将生活视为道德考验，死亡则是审判和精神后果的时刻。葬礼不是对生命的庆祝，而是强调人类的死亡和救赎必要性的教义性事件。由于缺乏保存技术，死者往往被迅速埋葬，葬礼中包括警告生者即将面临的神判的布道。这种庄重的态度与英国国教或天主教更为仪式化的死亡传统形成对比，尽管在这些情况下，宗教意义依然居于中心地位。无论信奉哪个教派，死亡都被视为不可避免且具有精神意义的事件——一个需要集体反思和宗教仪式的断裂。1
在 17 世纪之前，斯坦迪什墓地前竖立的原金字塔形墓碑。/ 图源： 维基媒体共享资源
这一时期，殡葬事务主要由家庭和当地社区处理。准备遗体、制作棺木和挖掘墓穴通常由亲属或邻居完成。没有专业的殡仪馆或殡仪服务。遗体会被清洗、穿上简单的尸衣，然后放入由当地木匠制作的自制木棺中。随后，家属会在家中举办守灵，将死者运往教堂墓地或家族墓地安葬。墓碑通常是简陋的，如果有的话，那些负担得起的人通常会请当地工匠雕刻带有骷髅、沙漏和翼状死神头像的墓志铭。2 这些符号强化了清教徒关于生命短暂和死亡无所不在的信念，同时微妙地鼓励活着的人悔改和虔诚。
在整个殖民地时期，墓地通常位于教堂附近，反映了教会权威与葬礼仪式之间的密切关系。在新英格兰地区，城镇墓地不仅具有神圣意义，也成为公共空间，通常位于社区中心，以强化死亡的公共维度。3 这些墓地往往未经园林化，具有实用主义特征，进一步反映了新教徒对欧洲华丽的天主教葬礼传统的排斥。然而，在南方殖民地，由于英国国教的影响较强，贵族家庭常常在私人种植园中安葬死者，以此强化家族纽带和社会地位。与此同时，非洲和原住民的葬礼习俗在被奴役的人群和原住民社区中仍然以私人或融合的形式存在，常常将基督教象征与祖先仪式相结合，尽管这些传统经常被殖民当局边缘化或压制。4
殖民时期的哀悼方式同样高度结构化，尤其是在较为富裕的家庭中。在清教徒统治的新英格兰地区，公开表达悲伤被认为是虚荣或精神上不恰当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哀悼习俗还是逐渐发展起来。到 17 世纪末，较为富裕的家庭开始在葬礼上分发哀悼手套、戒指或布料。这些物品既是表达悲伤的象征，也是社会地位的标志，表明虽然死亡在精神上使人谦卑，但也反映了人们在世俗等级中的位置。5 到了 18 世纪后期，哀悼变得更加感性，墓碑上的图案从最初的坟墓和十字架逐渐转变为花瓶和柳树，这标志着从严格的宗教宿命论向一种更柔和、更情感化的对待失去的转变。这一转变与启蒙运动和浪漫主义的兴起密切相关。
尽管存在神学差异和地区差异，早期美国的殡葬业深受一种集体伦理的影响。个人与社会、家庭与神圣之间几乎没有界限。死亡并不是像 19 世纪和 20 世纪那样成为一种私人和专业化的事件。相反，它是一个集体宗教仪式、社会团结和道德教育的时刻。照顾死者被视为一种神圣的责任，葬礼仪式强化了社区纽带。6 尽管启蒙思想和新兴的资本主义经济会在未来几个世纪逐渐使死亡个体化和商业化，但殖民时期仍然是一个强有力的例证，说明在早期美国的日常生活中，死亡是如何深深嵌入道德和精神节奏之中的。
十九世纪：职业化与殡葬业的兴起在美国内战期间，防腐处理在美国得到了普及。/ 图源：国会图书馆， 维基媒体共享资源
十九世纪见证了美国死亡护理从以宗教和家庭为中心的活动转变为专业化和日益商业化的产业。这一转变的核心是殡葬业者的兴起，最初他们作为丧葬物流的协调者出现，逐渐扩展到提供全方位的死亡护理服务。在世纪初的几十年里，当地木匠和家具制造商通常会作为其业务的一部分提供棺木，而社区仍然负责处理大部分死亡准备事宜。7然而，随着城市人口的增长和技术进步使得尸体保存变得更加可行，围绕死者及其家属需求的专门职业开始形成。殡葬业者数量的增加不仅反映了人口和经济的变化，也反映了人们对直接接触死者逐渐感到不适，从而为专门的死亡护理专业人士铺平了道路。
这一转变的关键转折点是美国南北战争（1861-1865 年），这场战争既创造了物流上的必要性，也使公众接触到了新的防腐技术。家庭希望将阵亡士兵的遗体送回家的愿望推动了防腐技术的广泛采用，这种技术在此之前仅以简陋的形式存在，很少在医学院或解剖学研究中使用。托马斯·霍尔姆斯博士等防腐师——被认为是“现代防腐技术之父”——在这一时期崭露头角，为长途运输和公众瞻仰保存遗体。8 林肯总统遇刺后的葬礼期间，防腐技术受到了全国的关注。林肯的遗体被防腐处理，并在广泛报道的火车之旅中展出，使全国各地的哀悼者得以瞻仰。林肯葬礼后公众对防腐技术的接受，帮助其合法化并扩大了其在和平时期的普及。9
战后的防腐处理成功为殡仪馆从业者争取到了对逝者的专业权威。他们不再仅仅是棺材销售商或掘墓人，而是开始提供防腐处理服务，管理丧葬事宜，并开设殡仪馆以取代家庭祭奠。这些殡仪馆业务象征着 19 世纪美国生活中一个更大的趋势：将生命中的重大事件——出生、疾病和死亡——从家庭转移到机构环境中。随着越来越多的家庭选择将丧葬事宜外包给专业人士，殡仪馆从业者通过组织行业协会、倡导执照要求并开发正式培训项目来回应。1882 年，全国殡仪馆协会（NFDA）成立，标志着将殡仪服务作为公认职业的整合过程中的关键时刻。到 20 世纪初，防腐处理已成为主要的遗体处理方式，殡仪馆从业者将自己定位为卫生科学和情感支持方面的专家。
这些变化并非孤立发生。它们是更广泛的文化和科学潮流的一部分，包括公共卫生运动的兴起、医学科学权威性的增强以及中产阶级对礼仪和体面的日益重视。维多利亚时代的丧葬文化，其繁复的仪式、着装规范和物质象征，与新兴的殡葬业服务非常契合。殡仪馆通过提供豪华棺材、装饰性丧服以及专业策划的仪式来迎合这些文化期待。12 同时，对瘴气的恐惧——认为腐烂的尸体会释放出导致疾病的气体——促进了防腐处理和密封墓穴的使用。13 死亡不再被视为自然且家庭化的事件，而是被视为一种可能具有危险性和情感冲击力的事件，最好由受过专业训练的专家来处理。
到 19 世纪末，美国殡葬业已经制度化并变得越来越有利可图。从集体责任向专业服务的转变，标志着美国人对待死亡方式的根本变化。死亡护理不再仅仅是亲属和教会的责任，而是变成了商业和官僚机构的事务。虽然这种发展允许了标准化的实践，并且可能使丧葬条件更加体面，但也使生者与死者之间的联系变得疏远，并将哀悼重新定义为一种消费体验。14 因此，20 世纪对“美国式死亡”的批判就此展开——这一术语后来概括了现代殡葬实践中对敬重与商品化、哀悼与利润之间紧张关系的矛盾。
20世纪：企业化与文化转变到 20 世纪初，美国殡葬业已实现全面制度化，成为现代生活中不可或缺——且往往被视为理所当然——的一部分。防腐处理已成为主要的遗体保存方法，殡仪馆的服务几乎成为中产阶级美国人普遍的选择。上一个世纪开始的专业化进程现在加速转变为公司化，小型的家庭殡仪馆开始合并成更大的企业。15 这一转变与美国的其他趋势相吻合：城市化、消费主义以及越来越多地依赖专家来管理人生中最重要的事件。曾经亲密的死亡仪式已经完全商品化。殡仪馆不再仅仅是服务提供者；它们变成了品牌化的商业企业，提供标准化的套餐和选项，附带价格表、融资和推销策略。
殡葬业的扩张离不开殡葬连锁企业和全国网络的发展，其中最著名的是成立于德克萨斯州休斯顿的殡仪集团国际公司（Service Corporation International，简称 SCI）。通过收购独立殡仪馆并保留其名称以保持地方身份的表象，SCI 和其他大型企业构建了表面上连续但实际上庞大的网络。这创造了一种传统和个性化服务的错觉，同时将殡葬控制权转移到了集中化的大型企业手中。到 20 世纪 80 年代和 90 年代，SCI 已经在美国及海外收购了数千家殡仪馆和墓地，实际上创建了一个跨国殡葬业巨头。17 企业化运作带来了规模经济和标准化，但也进一步将殡葬过程与文化及情感根源隔离开来，将哀悼重新定义为一种交易事件。
同时，人们对死亡的文化理解也发生了转变，这一转变部分受到更广泛的社会和技术变化的影响。20 世纪初，医院和养老院成为死亡的主要发生地，取代了家庭作为传统死亡地点的地位。随着死亡逐渐被医学化并常被隐藏在公众视线之外，与之相关的仪式变得更为程式化和机构化。18 殡仪馆工作人员承担起了准临床角色，通过防腐、化妆和修复艺术来管理逝者的外观。他们不仅是逝者的看护者，也是记忆的策展人，影响着哀悼者体验失去的过程。这一新模式强调展示和礼仪——棺材中的平静面容、有条不紊的送葬队伍、精致的慰问语言——而较少直接面对死亡。死亡变得“干净”，被美学和专业化的中介层层遮掩。19
然而，这种对死亡的消毒和商品化并非没有受到批评。1963年，记者兼活动家杰西卡·米蒂福德出版了《美国死亡方式》，对殡葬业进行了尖锐的揭露，引发了公众的关注。米蒂福德指责殡仪馆利用人们的悲痛谋利，抬高不必要的服务价格，并且利用弱势家庭。她的作品促使联邦贸易委员会在1984年出台了殡葬规则，要求殡仪馆提供透明的价格，并禁止捆绑销售必需和服务性项目等欺骗行为。然而，尽管有监管改革，米蒂福德的许多批评在现代殡葬经济中依然适用。她认为，美国的死亡方式已成为一种独特的消费者现象，更多受到商业模式的影响，而非精神或社区需求的影响。
随着世纪的推进，人们对死亡的文化态度再次发生变化。20 世纪后几十年，替代性和个性化殡葬的早期种子开始萌发，预示着 21 世纪将出现的运动。越来越多的美国人开始选择火化，到 20 世纪 60 年代，火化在美国各地合法化，并且此后一直稳步增长，部分原因是成本降低和宗教禁忌的放松。22 同时，反主流文化和环保运动开始质疑现代葬礼的环境成本和情感的贫瘠。家庭葬礼、自然葬和精神多样性逐渐受到认可，表明人们对工业化的死亡模式越来越感到不安。23 尽管到世纪末，殡葬业依然被大型企业主导，但其光鲜的外表开始出现裂痕，美国人逐渐将死亡重新视为个人的，越来越多地是生态的事件。
千禧之交：传统衰落与替代方案兴起随着 21 世纪的到来，传统的葬礼模式——防腐、瞻仰遗容、宗教仪式和棺木下葬——开始显示出明显的衰落迹象。美国人越来越多地寻求替代传统的、与企业葬礼业相关的公式化仪式和高昂费用。这一转变的核心要素之一是火葬的日益流行，到 2016 年，火葬已超过土葬，成为美国最常见的遗体处理方式。24 经济因素是主要因素之一；火葬通常只是传统葬礼费用的一小部分。但文化与精神上的变化也起到了作用：有组织的宗教衰落，个人主义兴起，以及在临终决定中越来越倾向于个性化，这些都使火葬更具吸引力。25 随着火葬不再被视为不敬或不虔诚，它逐渐被视为实用、灵活且情感上易于适应——一个纪念的空白画布，而非僵化的仪式。
除了火化，2000 年代初家庭式和以家庭为中心的死亡护理也出现了明显的复兴。家庭葬礼在 20 世纪几乎消失殆尽，但在对机构化死亡护理的批判和重新将死亡视为个人、社区甚至神圣事件的渴望推动下，家庭葬礼经历了一股草根复兴。倡导者强调家庭有权在不受到企业殡仪馆干涉的情况下照料死者。成立于 2005 年的全国家庭葬礼联盟等团体为希望在家为死者净身、穿衣和守灵的人提供了资源和法律指导。26 这一运动与分娩护理中的类似趋势相呼应，在分娩护理中，助产士和家庭分娩因分娩医疗化而重新兴起。在两种情况下，转向家庭仪式都是对专业疏离的反对，而支持亲密、真实和控制。
另一个在千禧年转折点上具有定义意义的发展是绿色葬礼和生态死亡实践的出现。这些方法旨在通过放弃防腐处理、金属棺材和混凝土墓穴，转而使用可生物降解材料和自然环境来减少对环境的影响。绿色墓地——通常设计为保护空间——为人们提供了与传统墓地修剪整齐的草坪和僵硬的墓穴行排列的墓地不同的选择。27 支持者从生态和哲学的角度来阐述他们的工作：将身体归还给大地，减少碳足迹，并将死亡视为生命生态循环的一部分。然而，州法律和墓地规定在早期设下了障碍。尽管如此，随着 2007 年绿色葬礼委员会的成立，该运动还是取得了进展，该委员会为提供者和墓地制定了认证标准。28 这种“对地球负责的死亡”趋势反映了更广泛的关于可持续性的文化关注，以及即使在死亡中也希望与自然保持连续性的愿望。
新千禧年还催生了一种更广泛的文化运动，称为死亡正视运动，鼓励人们公开讨论死亡，挑战禁忌，并促进知情的临终选择。
这一运动由如殡仪师兼作家凯特琳·道奇蒂等公众人物带头，她们在 20 世纪 90 年代的女权主义和 DIY 伦理基础上，回应了对哀伤商品化的批评。29 道奇蒂和其他人利用博客、播客和社交媒体来教育公众关于火化选择、家庭葬礼的合法性以及人类堆肥等方方面面的知识。“死亡正视”这一说法是对美国倾向于将死亡医疗化、外包化和情感压抑的反拨。研讨会、死亡咖啡馆和社区纪念活动提供了非正式的场所，让人们可以讨论死亡。这一运动远非阴郁，而是旨在将死亡重新带回公共生活——情感上、理智上和仪式上——同时提供与许多人认为过于净化和交易化的死亡文化相替代的选择。
这些趋势的累积结果是，美国的丧葬服务出现了碎片化和个人化。美国不再只有一个统一的丧葬方式，21 世纪初出现了多种多样的丧葬实践：火葬和土葬、宗教和世俗、企业化和家庭化、传统和环保，这些实践在宽松监管的环境中共存。技术进一步扩展了这些选择，使数字纪念、直播葬礼和在线哀悼社区成为可能。30 然而，这些选择的获取仍然不均。社会经济不平等、法律在地理上的差异以及文化上的污名化继续限制着替代丧葬服务的普及。即便如此，千禧年的转折点标志着美国丧葬文化历史上的一个关键转折点——一个传统让位于创新的时刻，对待死者的方式再次反映了生者不断变化的精神、生态和情感价值观。
当代格局：碎片化与选择堪萨斯州立大学帕特·罗伯茨大楼生物安全研究所内的碱性水解处置系统。/ 图片来源：Jessica Bowser，来自 Wikimedia Commons
当代美国的殡葬市场呈现出高度的碎片化、消费者选择多样性和文化多元性。美国的殡葬业不再被单一的殡葬模式所主导，而是涵盖了多种选择，反映了宗教多样性、社会经济分层、环境价值观以及关于身份和遗产的不断演变观念。消费者可以选择传统的防腐处理和棺木葬礼、定制化的骨灰盒火化、碱性水解（水溶葬）或人体堆肥，这一切都取决于各州的法律规定和个人信念。31 丧礼从曾经由宗教仪式和专业礼仪固定的标准仪式，变成了一个可供个性化定制的画布。丧礼现在可以是生命庆典、世俗聚会、在自然保护区进行的绿色葬礼，或者通过智能手机全球直播的纪念活动，让远方的宾客在线参加。32 因此，殡葬业已经从集体化和机构化的流程转变为个体化且往往私人的消费者体验。
这种多样化反映了更广泛的世俗化、身份政治和个性化文化趋势。随着美国人继续与有组织的宗教脱钩，他们往往寻求既具有精神意义又不拘泥于教义的葬礼实践。33 同样，随着性别、种族和性取向文化叙事的发展，人们对死亡护理的期望也随之变化。例如，LGBTQ+ 人士越来越多地要求能够认可其身份和伴侣关系的服务，尤其是在与出生家庭疏远的情况下。34 一些犹太和穆斯林社区倡导恢复传统的如塔哈拉（仪式清洗）和立即火化等做法，而原住民和非裔美国社区则致力于重新夺回被数百年殖民主义和系统性种族主义压制的祖先仪式。35 这些发展使“美国式的死亡方式”这一概念变得复杂，并突显出现代死亡护理中文化协商的必要性。
尽管选择的范围有所增加，但获取这些选择的机会仍然不平等，往往由地理位置、社会阶层和法律框架决定。城市和进步地区可能提供水葬、自然墓地和绿色认证的殡葬服务，而农村或保守地区可能只能提供传统选项。36 财务差距更为明显。一个基本的葬礼加上埋葬费用可能高达 9000 美元，而即使是火葬——长期以来被视为低成本的选择——当结合纪念服务或升级的骨灰盒时，费用也可能超过 3000 美元。37 “直接火葬”的兴起，这种火葬省略了正式仪式，成本低至 500 美元，不仅反映了简约的偏好，也反映了经济上的必要性。此外，预付费殡葬合同，通常被宣传为财务规划，有时可能是掠夺性的或误导性的，突显了尽管有监管努力，消费者仍然存在的脆弱性。联邦贸易委员会的殡葬规则虽然有所帮助，但执行仍然不一致，许多家庭在悲痛中仍然面临购买不必要的服务或产品的压力。
技术也已成为塑造当代殡葬行业的主要力量，既是个性化工具，也是哀悼的媒介。直播葬礼、在线纪念、二维码墓碑以及“数字永生”平台现在允许异地哀悼、虚拟参加葬礼，甚至为逝者打造精心策划的社交媒体存在。38 这种数字化转型既民主化了哀悼的获取，也引发了关于隐私、永久性和商品化的新的伦理问题。与此同时，科技初创企业已进入这一领域，提供死亡规划、遗产整理和哀伤咨询的应用程序，常以简洁的界面和极简主义美学吸引千禧一代和 Z 世代。这些世代在数字时代长大，往往对机构权威持怀疑态度，正在重新定义“体面死亡”的含义——更倾向于真实、透明、生态意识和情感完整性，而非继承下来的仪式或传统。
当前的美国死亡护理系统正处于连续性和变革的十字路口。传统的殡仪馆依然活跃，尤其是在较小的社区和老年人群体中，但它们现在与绿色墓地顾问、临终助产士、家庭葬礼协调员以及算法驱动的规划平台共存。该行业既根深蒂固又处于变革之中，创新不仅受到市场需求的驱动，还受到社会价值观变化的影响。39 美国人正更加自觉地面对死亡，在某些情况下甚至更加勇敢地面对——他们不再试图否认死亡，而是试图将死亡仪式塑造成适合快速变化的世界。然而，持久的挑战依然存在：如何在市场驱动的系统需求与对尊严、公正、仪式和记忆的更深层次需求之间找到平衡。随着死亡护理的不断分化，重塑它的机会也随之而来——不仅作为一种行业，更作为一种反映我们生命中所珍视之物的镜子。
结论美国的殡葬史不仅仅是技术演进或商业增长的故事。它是一部文化价值观不断变化的历史——是社区与商业、自然与科学、敬仰与规范之间的张力史。在美国人在这个既碎片化又高度现代化的社会中应对死亡的复杂性时，问题不仅在于我们如何安葬死者，还在于这种安葬方式揭示了我们如何生活。无论是通过仪式、改革还是抵抗，对待死者的关怀最终都是对生者的反映。而通过这一点，我们一次又一次地被召唤——不仅要面对死亡，还要重新构想我们留给后世的人类遗产。
附录注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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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省略
最初发表于 Brewminate，2025 年 6 月 20 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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